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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凤诏压龙，丧钟惊变。（第2页）

何劭的玉笏突然坠地，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檐下栖鸟。华廙看见帛书上"；杨骏都督中外诸军"；的朱批，想起太康八年齐王司马攸临终前，武帝也曾授过同样的权柄——只不过那次盖的是染血的巾帕。

"；娘娘容禀..."；华廙的额头触到砖上阴刻的夔龙纹，"；昨日陛下清醒时，确曾命臣拟诏留汝南王..."；话未说完，杨后的翟衣已扫过他的官帽。如同暗号般，十二扇云母屏风后忽得转出两名玄甲侍卫，将染血的漕运账簿掷在案头。华廙瞳孔骤缩——那正是三日前石鉴拼死护住的太仓实证，此刻"；弘农杨氏"；的私印赫然在目。

"；本宫听闻华监令的幼子，上月刚纳了河东裴氏女？"；杨后抚弄着翡翠禁步，忽然轻笑，"；多巧，裴秀的《禹贡地域图》残卷，昨儿个刚送进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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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劭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滑落的药丸滚进砖缝。他的祖父何曾临终前那句"；晋柞不过三代"；的谶语，此刻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殿外适时传来段广操练禁军的呼喝，铁甲铿锵声震得灯焰乱颤。

"；取笔来。"；杨后突然将素帛拍在何劭面前。帛上"；录尚书事"；的空白处，一滴蜡泪正缓缓晕开，恰似泰始六年司马攸吐在御阶上的血。

华廙的狼毫蘸满金屑墨时，听见含章殿内传来瓷器破碎声。那是武帝最爱的越窑青瓷，二十年前杜预攻破建邺时献上的战利品。他的笔锋在"；太尉杨骏"；处顿住，忽然想起父亲华表临终的嘱托："；中书之责，在平衡..."；

"；华彦夏！"；杨后的护甲刺入他手背，血珠坠在"；都督"；二字上，"；可是要学石鉴触柱？"；她身后屏风映出人影，赫然是持弩的段广。

“今日杨后逼某家，无非要个凭证，将来宣起来，也知是陛下亲为，某不过是枚见证的棋子罢了。”何劭突然明白，他猛的抢过笔，在素帛上疾书。他的飞白体竟与武帝笔迹有九分相似，当年为模仿这手书，何曾曾请卫瓘亲授三月。当"；兼太子太傅"；落成时，一滴汗珠在"；傅"；字上洇出涟漪，而涟漪里，却是杨芷的阴笑。

子时的更漏声里，杨后引二人穿过三重锦帷。龙榻上的司马炎双目圆睁，枯瘦的手指正抠着褥边的《七略》——昨夜杨骏调包的伪书，此刻正渗出淡淡雄黄味。

"；陛下请看..."；杨后强行掰开武帝手掌，将诏书塞入。华廙看见帝王手背的尸斑已蔓延至腕间，太医院呈报的"；回光返照"；原是弥天大谎。

司马炎的喉头发出咯咯异响，诏书自指间滑落。何劭扑上前欲拾，却被杨后的翟衣挡住。素帛飘向鎏金狻猊炉的瞬间，华廙窥见背面遇热显影的"；司马"；二字——原是石鉴生前用明矾水写的后手。

"；汝南王...来否？"；武帝的呓语惊得杨后倒退三步。张华捧着药碗的手剧烈颤抖，褐色的汤药泼在龙纹砖上，绘出洛阳漕运图的轮廓。

内侍伏地颤答："；尚未..."；话音未落，司马炎的手突然高举，十二旒冠冕撞在御枕的玉蟠龙上。五更鼓恰在此时响起，震得承尘积尘簌簌而落。

杨后猛地扯下帷帐，素帛遗诏盖住帝王狰狞的面容。华廙看见她袖中滑落的半枚虎符，正是三日前武帝枕下失踪的那块。当丧钟撞破黎明时，段广的禁军已封锁十二城门。

太熙元年四月癸卯·含章殿内寝，子时的烛火将九重鲛绡帷帐映成血色，司马炎枯槁的身躯陷在五色织锦中，宛如一具裹着华服的骷髅。杨芷的鎏金护甲掐进华廙手背，拖着他跪到龙榻前三尺处——这是西晋礼制中臣子面圣的极限距离。

"；陛下请看..."；杨后的声音浸着蜜毒，强行掰开帝王僵直的手指，将素帛遗诏塞入其掌中。何劭看见武帝手背的尸斑已蔓延至腕间，《晋律》中"；尸斑现于卒后三刻"；的条文闪过脑海，后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华廙的额头紧贴阴刻夔龙纹的金砖，嗅到龙涎香里混着腐肉气息。三日前太医令密报"；陛下腑脏已溃"；，此刻那溃烂正从帝王袖口渗出，在黄绫被面上洇出洛阳漕运图的轮廓。

"；臣...臣亲见陛下阅毕。"；华廙的牙齿咬破舌尖，血味在口中漫开。杨后的翟衣掠过他官帽，翡翠禁步的响动里藏着段广的佩刀出鞘声。他想起父亲华表临终前那句"；中书笔重于千钧"；，此刻却要亲手将千钧砸向晋室江山。

何劭的飞白体在素帛上颤抖，"；录尚书事"；的"；事"；字最后一勾，竟与二十年前武帝诛曹奂的诏书笔迹重合。他的祖父何曾正是在那夜占出"；三马食槽"；之卦，而今卦象正化作杨骏袖中的北军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