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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着扯着,有时会扯到女人身上,许多的黄段子和着口水从男人们的嘴里喷出来,一些少年人的“性启蒙”,便在聆听着这样的话题的过程中静悄悄地完成了,由男孩蜕变成了男人。
女人们在夜晚大多是不出门的,待在家里,为男人恪守着浑身汗垢的身体,同时恪守着她们的贞节;也有胆子大的一些女人,敢于潜出家门,但至多是聚在待头巷尾,半敞胸怀,摇一把蒲扇,既扇风又打蚊子,嘈嘈切切地嚼着他人的舌根。
不时有狗咬狗的声音响起,也不时有儿童哭闹的声音响起。
但这一个夜晚,却并没有人讲古和听古。村上来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戏班子,说起来就是一家四口,老中小三代人,近六十岁的老男人操一把吱吱嘎嘎的坠子,三十多岁的儿子儿媳演唱各种角色,六、七岁的小小子像个道具似的任爹娘摆弄过来又摆弄过去。大热的天,却出来吃开口饭,让梦家湾人很是不解。但梦家湾是讲究礼义的村庄,没有谁会追根问底,这年月,吃口饭不容易哩。好客的梦家湾人不仅在大白天当他们一家一户上门讨要时给他们提供吃物,眼看天黑了,还留下了他们,一家四人便在村东南离千岁灵柏不远处与村人们一起乘凉,还拉开场子唱起戏来,咿咿呀呀带着哭腔的柳琴唱腔便在夜空里荡漾,村上很多的男女老少聚在这里,竟至于忘记了炎热,感情随着一家四人的表演而喜怒哀乐起来。
对唱至酣处,起风了,远处还响起沉闷的雷声。若是以往在大沟边乘凉遇上这种情景,村人们便会收拾蓑衣各回各家。
然而这一回,好多村人们却陷在一出苦情戏的剧情里不愿脱身出来,他们簇拥着唱戏的一家老小四口人离开千岁灵柏,到了村上的小学堂那几间较为轩敞且封闭的屋子里,让唱了一半的苦情戏续演下去。
不知何时,微风变成了狂风,狂风挟裹着雨点砸落到地面上,雷声隆隆,闪电如无数把长长的变形的利剑一次次地将黑暗的夜空撕裂。
唱戏和听戏的人们虽略有分心,但仍竭力让自己沉浸在戏中。
风在继续,雨在继续,雷电在继续,戏,也在继续……
以后,村人们才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诡异。
就在一层又一层的诡异中,一个孩子将笼罩着梦家湾的诡异推向高潮。
梦守仁家一片忙碌同时也一片恐怖。梦守仁除了让大女儿梦向花在灶房里不停地烧开水,还把其余的儿女们全赶到了家中的西屋里。虽然大儿子梦向财及二女儿梦向苗已经成年,三女儿四女儿也已长成了半大姑娘,只有五女儿和二儿子还少不更事,特别是二儿子只有六岁,但既然会巫术的接生婆算出他家今夜有血光之灾,他还是不想让那血光之灾的阴影缠上儿女们。
接生婆在梦家湾是个不可或缺的老女人,据说她小时候不太听父母的话,裹脚时会偷偷把缠脚的裹布拉松,致使一双脚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扭曲成三寸金莲,人们便叫她“大脚 女”。大脚女只有小名没有大名,嫁到梦家湾后便随了夫姓,叫个“梦张氏”。似乎从一双大脚开始,她就开始了她与别的同代女人不同的一辈子。她不仅能用一双大脚像男人那样风快地走路,还不知是师从别人还是无师自通,她在一场伤寒后就神神叨叨起来,说自己是神婆下凡来到人世专门拯救一些人的性命的。所以在梦家湾,村人们便尊称她“梦张婆”,也有人将她简称“梦婆”,不明所以的人还误将她跟那个在阎王殿里的奈何桥上专给即将来到人世间的灵魂们喝迷魂汤的孟婆联系到一块儿。梦张婆跟她的男人一起过了十几年,男人撒手离去时,她也没有开怀生育为男人诞下一男半女,但是她却为梦家湾接生下了一茬茬活鲜鲜的生命。除此之外,梦张婆还懂得一些奇奇怪怪的法术,谁家丢了东西,她能占卜出方位;有时候,她还会头戴一圈花儿来到庄上那盘弃之不用的大碾盘边围着碾盘跳大神,谁也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念叨什么。虽然庄上人会响应上级的“破四旧”“砸烂牛鬼蛇神”的什么运动,但是庄人视梦张婆如同神明,明里暗里地护着她,她便一直一个人无病无灾地活得很是健康,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床上的中年农妇撕心裂肺地叫着,那叫声像极了被捆绑住四蹄待宰的老母猪。剧痛逼得她在床上不管不顾地打起滚儿来,可是剧痛还在加剧,她竟一跃而起站起身片刻,而后又扑下身子抱住鼓胀欲裂的肚皮嗷嗷大喊大骂:“你个孽种哟,你要把俺折腾死啊?!”
梦张婆神情仍是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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