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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只当他是汉人,我倒觉得他是个杂胡,”石闵阴狠一笑,“仔细点捉,我要活的。”
红生在城下收好文牒,交了人头,正磨蹭着想仔细看看那些胡人的头颅,却猛听见身后一阵嘈杂。他回过头,发现一队士兵正冲自己奔来。
“围住他,别让他走了——”
无端成为众矢之的,红生茫然四顾,但觉周遭除了自己,来者不像另有目标;可是,为何抓他?他应该没露出破绽……电光火石间一闪念,红生猛然警醒——也许这里有人曾在燕国见过他,根本就知道他的身份!
当下不再犹豫,红生立即翻身上马夺路而逃,守门的士兵迅速窜上前,伸出长矛想撂他下马;红生横刀一架,整个人猛然下腰仰躺在马背上,便从数支长矛的拦截下滑开。牝马向前奔了有三丈远,复又受人潮所阻,只能不安地喷着白气踢蹬四蹄。一直弯折腰肢的红生这时挺身坐起,坚硬的靴帮狠踢马腹,牝马吃痛,长嘶一声再次猛冲突围,三四名士兵被红生的长鞭扫开,一时竟拦他不住。
石闵靠在女墙之后,俯瞰着城下那人忽然拽住鞍鞯侧倚在马背上,一边赶马一边避开偷袭,便悠哉游哉地对左右一笑:“你们看他这骑术,像汉人还是胡人?”
“大王明察秋毫。”
“嗯,放箭吧,先射马。”
正在城下与士兵缠斗的红生猛听得一道羽箭破空之声,暗叫不好,慌忙打马前奔;众卒看见箭矢也急忙散开,牝马暂得突围,红生便反身骑在马上夹紧鞍鞯,一把扯下背囊上的弓箭引弓拉弦,搭着箭瞄准暗箭来处。
凤阳门楼上,一排背着光的人影倏然跃入红生的视野,隔着蒙蒙飞尘看不清晰;他顾不得多想,捕捉到城楼上的弓箭手便放出一箭,还没看清是否射中,身下牝马已被一只羽箭射穿了后腿。牝马悲嘶一声,失去平衡猛地栽倒,红生被甩下马跌在硬冷的冻土上,浑身碎裂般剧痛,一时竟扎挣不起。
数名士兵跑上前踩住他四肢,红生狠命挣了挣,心头窜过一阵恐慌:难道今日就死在这里不成?
不,当然不成!千里迢迢,他要的不是这种结果!红生一狠心,咬牙嘶喊一声,抓着刀的右手便从士兵的靴底抽了出来,带着血肉模糊地颤动反手向后挥去。耳后传来一声惨叫,他感觉到四周的人让开了一步,便踉跄着爬起来再拼。
一定要冲出这里,一定要冲出这里!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任眼前血光飞溅,不断地拼杀,直到武器被人击落,直到被一支长棍夯倒,筋疲力尽地跌在地上……
武德王的亲兵大营设在邺宫外,当石闵踱进军营时,围在牙帐前起哄的士兵便纷纷安静下来,从水泄不通的拥堵中迅速让出一条路;他信步走进人群中心,打量着跪在地上,正被两名士兵押住双肩的人。
这人已被剥去裘衣,素净的单衣上挂了几道鞭痕,正从破损的白绫下缓缓渗出血红;他略显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不受控制地颤动,被水泼过的脸上闪着清亮的光,带着仿佛天生的傲慢。
冻得发紫却紧抿的唇;倨傲斜挑的双眉;眼眸黑到极致清到极致,看着他的时候,却闪出最轻蔑的光——对,就是这么一张脸,就是这么一双眼,石闵心道,接过从红生身上搜出的文牒。
“陶绯,汉人?”
红生冷冷盯着眼前这人,头脑在胀痛中一遍遍过滤,确信自己没见过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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