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绸缎庄密事
夜深人静，老字号泰和祥绸缎庄的后院灯火依旧明亮。李掌柜正在账房里核对账目，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掌柜，不好了！\伙计小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码头那边出事了！\
李掌柜放下算盘，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那批从苏州运来的丝绸，在码头被扣下了。官府说要查验货物来源。\小王气喘吁吁地说，\现在整个码头都在传，说我们的货不干净。\
李掌柜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在上海滩，货物被扣查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去给沈太太送信。\李掌柜思索片刻后说道，\记住，要用老规矩。\
小王点点头，转身离去。李掌柜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昏暗的街道，心中暗自盘算。这些年来，泰和祥在沈若兰的经营下，已经成为上海滩最大的绸缎商号之一。但随着程远山最近的动作，他们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微妙。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李掌柜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门口——是沈若兰。
\夫人。\李掌柜连忙行礼。
沈若兰摆摆手：\深夜来访，想必是出了大事。\
李掌柜将码头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沈若兰听完，眉头微蹙：\查验货源？他们倒是找了个好借口。\
\是啊。\李掌柜苦笑，\表面上是查验货源，实际上是冲着我们来的。程家最近收购了不少码头的股份，这明显是...\
\明显是要卡我们的脖子。\沈若兰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李掌柜，库房里现在还有多少存货？\
\不多了，最多够撑半个月。\
沈若兰走到账房的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上面标注的航运路线：\苏州这条线暂时是走不通了。李掌柜，还记得我们在杭州的那个老朋友吗？\
李掌柜眼前一亮：\夫人是说老韩？但那条线路我们已经荒废很久了。\
\是啊，正因为荒废了，所以没人会注意。\沈若兰的声音带着几分深意，\李掌柜，你亲自走一趟杭州。就说我让你去的。\
李掌柜迟疑道：\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离开上海...\
\放心，\沈若兰打断他，\店里的事我来应付。你只管去办这件事。记住，要快。\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王再次跑进来：\李掌柜，又出事了！南市的分号被人砸了！\
李掌柜心中一沉：\什么人干的？\
\听说是一群地痞流氓，但肯定是有人指使。\小王说，\他们还放话说，让我们泰和祥识相点，别跟程家对着干。\
沈若兰冷笑一声：\程远山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夫人，要不要报官？\李掌柜问道。
\报官？\沈若兰摇摇头，\现在的官府，怕是早就被他收买了。不过...\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既然他想玩，那我们就好好陪他玩玩。\
李掌柜知道，每当沈若兰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意味着她已经想到了对策。
\李掌柜，你还记得去年我们收购的那几家小绸缎庄吗？\
\记得，怎么了？\
\从明天开始，让他们开始大量收购丝绸，越显眼越好。\沈若兰说，\同时，放出消息说我们泰和祥要扩大规模。\
李掌柜一时没明白她的用意：\这样做，不是更容易引起程家的注意吗？\
沈若兰嘴角微微上扬：\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程远山现在得意忘形，以为掐住了我们的命脉。但他不知道，有时候最危险的，不是明枪暗箭，而是...\她停顿了一下，\而是看似的软弱。\
李掌柜恍然大悟：\夫人是要让程家以为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准备破釜沉舟了？\
\聪明。\沈若兰点点头，\当他们全力防备我们这边的动作时，杭州那条线就能安全打通了。\
就在这时，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沈若兰和李掌柜同时警觉起来。小王悄悄出去查看，很快回来报告：\是陈记绸缎庄的掌柜，说有要事相商。\
李掌柜看向沈若兰，见她微微点头，这才让人请陈掌柜进来。
陈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实人，一进门就直奔主题：\李掌柜，不，沈太太，我是来告辞的。程家派人来说了，以后不许我们跟泰和祥做生意，否则...\
\否则怎样？\沈若兰温和地问。
\否则就要断我们的货源。\陈掌柜苦着脸说，\沈太太，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这些年承蒙泰和祥照顾，但现在...\
沈若兰打断他：\陈掌柜不必为难。我们泰和祥向来是和气生财，不会为难自己人。\
陈掌柜感激地看着她：\沈太太大度。只是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沈若兰意味深长地说，\陈掌柜请回吧。对了，\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记得告诉程家的人，就说我们泰和祥认栽了。\
等陈掌柜离开后，李掌柜有些担心：\夫人，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沈若兰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程远山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自信。他会以为，我们是真的怕了他。\她转过身，\李掌柜，你明天一早就动身去杭州。记住，越快越好。\
\那店里的事...\
\店里的事你放心。\沈若兰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一批货，明天就送到各个分号。就算程家再使绊子，短时间内也不会有问题。\
李掌柜不由得感叹：\夫人果然算无遗策。\
沈若兰摇摇头：\不是算无遗策，而是不得不如此。这些年来，我们在商场上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程远山想要一口吞下我们，哪有这么容易？\
夜色渐深，但绸缎庄的密谈仍在继续。沈若兰细细交代着各项安排，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极为周密。李掌柜听着，心中暗暗佩服。这些年来，他见证了这个女人如何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把一个普通的绸缎庄做成了上海滩的大买卖。
\对了，\沈若兰突然说，\最近要经常派人去打探宋老爷子的消息。\
李掌柜有些不解：\这和我们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沈若兰意味深长地说：\李掌柜，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货物，而是信息。宋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夫人的意思是...\
\程远山现在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我们，就是仗着宋家现在自顾不暇。\沈若兰解释道，\但宋家的事，没那么简单。等风向一变，我们就能转守为攻。\
李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上海滩这个大染缸里，商场和官场向来是密不可分的。懂得审时度势，才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时候不早了。\沈若兰看看天色，\李掌柜，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送走沈若兰后，李掌柜在账房里坐了很久。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旧账本，这是他记录这些年来泰和祥发展历程的私人笔记。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事件：从最初的小本经营，到后来的逐步扩张；从与宋家的第一次合作，到如今与程家的明争暗斗。
他提笔，在今天这一页写下：暗流涌动，风雨欲来。泰和祥虽遭重创，然夫人胸有成竹，想必另有良策...
合上账本，李掌柜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充满期待。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但有沈若兰在，泰和祥就一定能在这场风暴中站稳脚跟。
夜深了，绸缎庄终于归于平静。